私家“狩猎场”

2020-07-17    作者:辛旭光

       初夏的清晨,草地上散落着绒毛,那些绒毛,灰色中杂着青色;拨开草丛,发现半个小小的鸟翅膀,血迹未干。某个清晨,又出现散乱一地的羽毛。这里发生了系列凶案。鸟是受害者,凶手是谁呢?

       西边篱笆的草丛下,隐没着一匹虎斑纹黑猫,正起劲地舔着前爪。这块草地,东西南北相距各6-7米,不过40平方米。太阳尚未升起,鸟会聒噪一番,然后各自落地扒食。猫悄悄地摩拳擦掌,主人没有投喂猫粮之前,鲜美的小鸟,好比一笼汁水丰盈的南翔小笼。

       南边的邻居,与我家隔着一道灌木。这位芳邻常备猫粮,后门口放个猫钵,墙角置了几个猫舍。但芳邻有家规,猫不能进宅。这群猫就两边走动,南边是它们的餐厅和卧室,北边是操场兼狩猎场。

       猫的繁殖力惊人,去年还只是一匹黑黄白三色的小花猫,经过一个春天的跳跃、追踪、厮打、叫春,就有了三四匹小奶猫。才过了半年,又是一批奶猫。难怪日本民间特别喜欢花猫,雅称为“玳瑁猫”。说是基因关系,凡是花猫,必为雌性,代表强盛的繁殖力,故而招财猫一定是花猫。这一次,老花猫不好意思了,带着两匹雌猫仔走了。留下两匹雄猫仔,其中一匹就是虎斑纹黑猫。

       不在家里窝着的猫都比较健康,腰身苗条。眼看着这两匹雄猫仔开始在银杏树上磨爪子,直到一米高的树干上都留下了一缕一道的爪痕。再不过瘾,它们就一跃蹿上树桠。

       我家南窗外卧了一根樟树干,涂着蓝色的漆,是我刷屏的地方。我在这头,猫在那头。这里最有可能是猫的出击地。云霓未开,露珠闪亮;猫匍匐草丛,注视猎物,偃尾摆臀。越过曦色,仰望星光,牵引它的,不仅是一顿新鲜的美餐,更像是一场祭祀。这里的黎明荡漾着危险与神圣的氛围。

       鸟从高处落下,看不到树干下设伏的天敌。猫从后方悄无声息地一个腾跃,瞬间就噙住鸟颈。但凡猫科动物,尝到第一滴血的滋味后,都会激起它们基因里久远的记忆,从此一发不可收。

       可悲的是,鸟的记性不佳,不时出现的一地鸟毛就是证明。猫捉老鼠是天职,“猫不能抓小鸟”是人类的一厢情愿。只有捕到活物,猫科动物才能找回尊严。另外,人们以为猫讲卫生,不会乱拉屎。其实,是猫科动物的隐藏习性,促使它仔细地掩盖自己的痕迹。

       饲猫的人家,未必知道《金瓶梅》里的一段故事。潘金莲养着一匹色白体大毛长的狮子猫,叫“雪贼”。她有意用红绢裹着鲜肉,训练猫去扑食。有天,潘金莲的情敌李瓶儿,无意间将穿着红绸缎的儿子官哥放在炕上,雪贼立刻用锋利的爪子去撕扒。原本胆小的官哥惊厥过度,不几天就死了。本质上,猫是野性难除的掠食者。但是,歹人的心机更恶毒。

       猫科动物的进化是锋走两端,往大而美方向发展的,成了称雄动物界的狮虎。走小而美路线的,成了猫,子孙多到泛滥成灾,必须施以绝育手术。

有幸的是,我能有机会近距离观察“私家狩猎场”上的捕猎场面,见证弱肉强食、物竞天择的一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