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医生,侬好!

2024-03-12    作者:孙卫星

  几天前,在青松城邂逅一位银发长者,多日不见,我脱口而出:“谢医生,侬好!”她微笑着回应:“侬好,侬好!”

  我自报家门,对她提起一件令我印象深刻的往事。

  1994年农历大年初一,她来到上海市儿童福利院,俯身抱起一个个孤残儿童,向他们祝福新年。离开福利院之前,她亲热地抱起5岁女童巴跃,自行打车回家。她要让孤儿感受在家过年的温暖。

  大年初三晚上,依照约定,谢医生和她先生一起把巴跃送回了儿童福利院。生怕寒风冷雨冻坏了娃娃,谢医生特地给巴跃穿上厚实的毛衣,裹上围巾,戴上绒线帽。一路上,她撑着伞为孩子遮风挡雨,全不在意自己外套的后背和衣袖被淋湿。

  这就是当年上海举办的“抱一抱孤儿”慈善活动中的感人一幕。是时,这位谢医生正担任要职,却以普通市民的身份走进上海市儿童福利院,用慈母般的胸怀温暖孤残儿童。

  后来,谢医生退休了。有一次,我在地铁一号线衡山路站与她偶遇。她提着布袋,在闸机口刷卡出站。目睹她的背影,不由得想起1988年春天,上海甲肝疫情暴发,她没日没夜地跑医院慰问医生,进社区看望患者,并不宽厚的双肩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呀!某日,谢医生来到一处仓库改建的临时病房,听到一个发着高烧的甲肝患者在大声抱怨“一整天都没人给我倒杯水”,她顾不上被感染的风险,赶紧给患者送上一杯温开水,说:“我向侬表示歉意!医护人员加班加点实在太辛苦了,也请侬理解哦!”患者怨气顿消,连声道谢……如今,谢医生卸任归田了,依旧朴实得像退休老教师,低调得如普通老医生。

  这次又遇见谢医生,我聊起了1991年由她主持推行的“上海市4-18岁儿童、中小学生住院医疗保险”,以及其后的“上海市婴幼儿住院医疗保险”等政策。她也情不自禁地沉浸到回忆中:当年,不少家庭为了给白血病患儿治病,背负了巨额债务。怎么办?市政府因此有了请红十字会牵头,联动教卫部门、保险企业一起探索改革,为少儿健康提供保险保障的思路。此举帮助不少有大病患儿的家庭减轻了经济负担,避免了这些家庭因病致贫。老百姓盛赞,这是“功德无量的惠民举措”。

  改革之路多艰辛,事非经过不知难。回眸往事,作为主要策划者、推动者的谢医生却说得云淡风轻,没有把善事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,反而说,要感谢新闻单位和媒体人当年对她工作的大力支持。

  往事并不如烟,作为老记者,当年采访谢医生的许多细节,至今历历在目。例如,1993年寒冬的一天,她赶赴远郊乡村走访慰问,有个女中学生一步不落地跟着她走家串户。一问,方知是谢医生的女儿。女孩说:“妈妈让我一起来看看普通农家,亲身感受重病特困农民的实际生活……”

  如今,谢医生退休多年,仍然闲不住。“国际罕见病日”那天,她接受访谈时一心牵挂罹患罕见病的病人,为特殊病患鼓与呼。

  读到这里,想必老读者已经猜出这位谢医生是谁了。对,她就是我们熟悉的上海市原副市长谢丽娟。

  聊天时,她坦诚地要求我:“千万别再叫我谢副市长,我已卸任多年。最好也别叫我谢医生,我离开临床一线也四十年了。”我问:“那该怎么称呼侬呢?”她微笑着回答:“就叫我老谢吧。”

  老谢,今年米寿八十八,一头银发,和蔼可亲。与她交谈,如沐春风,仿佛置身金色的秋景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