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载岁月长

2024-02-27    作者:钟 穗

  “新绿苞初解,嫩气笋犹香。含露渐舒叶,抽丛稍自长。”记得我读小学那会,祖父在老屋的西北处移栽了数十丛竹子。一个地方,无论是大屋华居,还是茅舍陋室,只要有了竹这种能消尽世间尘俗的禾本科植物,立时便多了几分韵致。

  只是,当年祖父之所以会想到栽竹,并非为了追求什么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”精神层面的意境,更主要的还是出于物质方面的考虑。

  竹,乃济世良材,满身是宝。尤其对旧时的农家来说,担当着重要角色。纤细修长的它们,不仅适合制作铁耙、锄头、铲锹等各类长柄农具的柄把,还可做成晾衣竿,削成扁担,劈出蔑片编制畚箕、竹箩、竹筐等生活用具。竹与农家形影不离、朝夕相处;竹之妙用,与人亲如手足、情投意合。

  而于年幼的我来说,喜欢竹、看重竹,另有一个原因,就是春来时,竹林里会长出鲜爽可口的竹笋。作为乡野赐予人间的美味,鲜嫩的笋,切细后在饭锅上一蒸,便成下饭美味。更勿用说腌笃鲜、油焖笋、咸菜炒冬笋等乡土名菜,让人食之难忘!

  工作后,外出公干的机会较多。兴许是因了儿时那份情愫,每去一个地方,最能吸引我的便是竹林。一旦看到有竹,对该地方的好感,自然而然地便会滋生。直到某个夏日去了趟安吉,见到了梦之已久的竹海,真正领会到了竹的语言。

  至今犹记得,当日下车后,满目接踵而至的片片竹林,被白色晨雾笼罩,将大山挤得满满当当,好像块块翡翠镶嵌在山水画卷里,令我感到震撼。缓步于或曲或直的通幽竹径间,一切都那么安静,只剩下啪嗒啪嗒的脚步声,伴着沙沙沙的徐来风声,带来淡淡竹叶混着丝丝泥土的芬芳,清新流淌。那份尘嚣不扰、尘埃不染的意味,超尘脱俗。

  抬头张望间,周遭摇曳的修竹,在手无法触及的地方影影绰绰,肆意裁剪着浮云悠悠飘过的蔚蓝天空,犹如大自然铺陈的精工妙笔。

  细辨下,这些成排成行,绿得要将人融化的竹子,各有各的形状、各有各的姿态。有的如利剑出鞘,直指蓝天,颇具几分气吞山河的气势;有的则颔首低眉,像极了害羞的小女子,一下子走到众人面前的那种不知所措。更有疏密、浓淡、肥瘦的竹叶,以集合的形体,表现着一种美的姿态、活的神情。

  信步其间,不觉已穿梭至林深处。遥看前方一户农家小院前,有几位中年汉子正坐在桌边,一边品茗聊天,一边享受着竹林带来的清幽。

  那个瞬间,我不禁想到,那由翠色织成的无垢的空,才是灵魂的颜色吧。正如栖居于此的山里人家,日日看辉辉翠影、闻节节清气、临蔚蔚朗风,于竹林演绎的生命之歌、绿色之歌、静谧之歌中,让一份表里澄澈的淡泊,径直流淌到岁月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