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寒乍热宜磨墨

2021-04-06    作者:肖振华


  人是有惰性的,或者是趋易避难的。就像现今用手机刷屏 ,看新闻热点、小道八卦,读报刊书籍的少了,提笔写字的也少了。在电脑和手机上打字,敲击键盘,有智能输入、联想取词,不用担心鲁鱼亥豕,也不会提笔忘字,因此除了签名之外,我们揖别手写字体久矣。

  还记得小时候写字的情景,一张小方桌,用半截金不换磨墨,羊毫笔舔着墨汁,临一本《柳体中楷字帖》,内容是雷锋日记摘录,每天要写满一张对开的解放日报。当时是在父亲威逼下,用嬉玩的功夫来写字的,不料慢慢成了一种爱好。进了中学抄大字报、刷大标语,熟悉了隶书、魏书,学农期间被抽调去刻写油印刊物,进了工厂负责车间黑板报,很有一种找到用武之地的感觉。

  笔下的字得到认可是很受用的。字可以体现一个人的价值,柳公权未满三十进士及第,虽官职较小,但其书法体势劲媚、钢筋铁骨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唐穆宗看到了他的字迹,将他召到长安,官职至太子少师。字也是一个人的容貌,所谓字如其人,字迹反映了你的心理、你的性格和修养。心胸开阔、不拘小节的,提笔往往是恣意挥洒、龙骧豹变;字迹端正娟秀的,书写者行事大多心思细腻、井然有序;急躁易怒的,难以一笔一画地写工笔,字迹会是潦草凌乱……由此想到,现在的自荐简历都是电脑打印、千篇一律,如果用人者收到自荐者手写的简历,见字如面,从中察觉一种隐藏着的气质,招聘过程或许能事半功倍。

  在我们周边,医生的字和明星的字是常遭非议的。我宁愿相信医生缘于就诊繁忙,他们是追赶时间,在病历和处方上龙飞凤舞的;而明星们的签名,一定花费了不少时间专门练习,但让人疑惑的是,他们写的似维吾尔文、似阿拉伯文,就是不像中文,横观侧看,无从辨认。这是对写字缺少应有的敬意。当然写得一手好字的明星也有,厚实的书法功底衬托了他们的出众气质 。

  当然,书写方式只是个人的习惯使然,但我们不愿听到单一

   的击键声,将笔尖纸张的摩挲声全覆盖。如今尽管日常的 E-mail、短信、微信等标准宋体字,替代了我们的个性字体,尽管学校的书法课成了课外兴趣班,但小学生的淡绿色田字格本还在,孩童手握铅笔的那份专注还在 ,他们笔下一笔一画、横平竖直写下的,是一个个会呼吸、有动感的文字。和书法结缘,便会知道,字是有生命的,无论甲骨卜辞,仓颉造字,还是欧颜柳赵,苏黄米蔡,当你提笔临帖,仿佛行走在历史文化长廊,与大家邂逅相逢,如沐春风,如闻罄欬。

  冬寒乍热宜磨墨,日短初长好读书。其实写字不分时节。提笔不易,尤其是毛笔书法,需要大块的时间,更要有恬静的心境,这在今天几乎成了一件奢侈的事。即便如我退休了,工作从日常中退卸,但家务杂事、聚会旅游等旋即又填满了每一段空隙。倒是疫情宅家期间,人走不出去了,心收回来了。于是在初春的暖阳中,端坐书桌边,用砚滴往一方素砚中倾入些许清水,拿上一截曹素功,慢慢地磨浓磨匀,直到墨色看上去很光亮了,再铺好羊毛书画毡,摊开宣纸,取一支狼毫中号笔,横折撇捺,提顿起伏,在笔划游走中开启一段静好绝佳的时光 。